鼬收拾好东西，合上箱子。
止水倚在门口看着他，掐掉手里的烟。
“我送你去机场。”

一

2003年，世纪初。S市。鼬十七岁，高中三年级。
鼬和同学组了一个乐队，鼬是键盘手。写了一些曲子，校园里反响不错。学校正在鼓吹所谓素质教育，睁一眼闭一眼地顺水推舟。鼬获得了C大的保送资格，于是一心二用转为心无旁骛。
那时候S市旁的H市有个非常有名的地下乐队，走的是妖冶狂放的路线。拥有走红的单曲，固定的演出场所、歌迷和个人网站。鼬和那个乐队的键盘手在MSN上聊过几次，不算非常投机。
引起鼬兴趣的，是那个吉他手。
比起其他成员来这个人似乎显得有些低调。网页上只有他的生日和血型，性格爱好等等都是空白，大家叫他K。演出时永远站在光线最暗的角落，只有旋律，歇斯底里不羁戏谑，深情舒缓或者黯然低语。偶尔有他的镜头闪过，也只是颈部以下，只看到黑色的皮衣与食指上雪白的骨戒。
所以鼬在一段演出视频中摇晃的镜头里瞥见K的样貌后，对着定格的屏幕沉默了许久。
画面里K闭上了眼睛微仰着头，靡幻的灯光从上方倾泻，他周围一片混沌惟独面容明亮，一头银发散漫飞扬却显得流畅华丽。鼬挺直了身体盯住他的眼眉他的神情平静陶醉落拓虔诚。然后心里轰然一声。
鼬后来无数次回想起这个画面，却始终不能描述自己当时的感受。什么能比语言苍白。

从此鼬频繁地登入那个乐队的网站，不发言，潜伏着，在一条条帖子里搜集K的讯息，所得甚少。
有一天深夜鼬呆在网站的聊天室里，人很少，零星散漫的话语。鼬一直沉默。
突然有两个人开始激烈争论起来，一行一行的文字在屏幕里迅速闪现又消失，持续半小时之久。鼬去给自己倒了杯水，回来发现争论者之一消失，聊天室里突然只剩下自己和另外一个。
鼬也打算离开，对方却发了条讯息过来。
“一直看着我们吵架，很闷吧：）”
鼬愣了一下，回了句“也没有。”
“你怎么一直不说话？”
“没什么可说的。”
“……你今年多大？”
“17。”
“……我就知道是小朋友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可能当时鼬确是无聊，就和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。鼬说他自己的学校和乐队，那人说自己家里漏水的天花板和狗。各说各话却总能在某处接上头。鼬在屏幕前微笑，然后天亮了。
下线的时候那人说他在网站上的ID是稻草人。

有一段时间鼬在网站里经常能看见这个ID四处活跃，渐渐鼬也开始跟着一同灌水版聊，一呼一应刷了满屏常令版主在暴走边缘舞蹈。某天鼬又和那个键盘手聊天，得知他们最近会到H市演出。
“K也会来？”鼬问。
“来的。他没告诉你么？”
“我又不认识K。”
“搞什么，明明你们在网上混得那么熟。”

K是稻草人。